谷仲溪面上肌肉古怪抽动了下,目光不自觉向别处移去。
慕容卿沉吟道:“此人名声极盛,当初我游学荆襄,欲寻神僧,却听闻他往江东去了,无缘相见……”
言语间,慕容卿看向谷仲溪:“谷哥哥,那时候你该是差不多刚到江东,可有见过此人?”
谷仲溪只黑着脸,未及答话,公孙婵笑道:“丫头,你看你的谷哥哥这副神情,难道还不明了吗?”
慕容卿闻言愕然,谷仲溪轻叹口气,从怀中摸出璀璨流光的白玉扳指,喃喃道:“说实话,我能知晓此物竟是钜子印,还莫名其妙当上这墨家钜子,便是神僧之助。”
“哦?”慕容卿瞪大双眸,惊道:“该不会他下江东,就是为了你吧?”
“按他所言……好像确如此……”
“那自然极好的!”慕容卿抚掌而笑:“有如此渊源,王大人的毒定能解了!”
“可是……我还不能确定他究竟是善是恶……”
谷仲溪面色犹豫,目光落在白玉扳指上,想起很久以前,娘亲将扳指挂在他脖颈的那个夜晚。
也不知娘亲、爹爹、兄长和妹妹,如今怎么样了。
隐隐中暗藏的伤口,原来一直在流血。
慕容卿怔了怔,狐疑道:“不会呀,江湖上传言佛图澄向来慈悲为怀,以宣扬佛学为己任,常免费为乡民治病,如何会是恶人?”
“这么说吧,当初我遇见你时,刚刚被我的师父设计赶出家乡,回都回不去。而佛图澄到江东见我,明言说便是受我师父所托,传我道家真法的后半部分。此外,另一个人——传我剑术的墨城,也明言说他是受佛图澄所托,所以……”
慕容卿倒吸一口冷气:“所以佛图澄和那个穷凶极恶的司命墨城是认识的!甚至,两人关系还相当不错!……甚至,他们或许皆与你师父相熟!!”
“所以你知道,为何我不愿去找佛图澄了吧……”
小小甬道中忽而陷入死寂。
这是谷仲溪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吐露这个秘密,所有人都在揣度,究竟是什么样的缘由,令事情展成现在这般境地。
许久,一直未怎么说话的墨北安忽然开口,小心翼翼道:“钜子的意思,是传闻中佛门真法大成的佛图澄、天下第一剑客墨城,和传钜子道家真法的师尊,本就是认识的?这怎么可能?此三人若并肩而立,怕是弹指可灭一国吧!”
听闻此言,慕容卿浑然惊醒,面色煞白,低低道:“真法本就非人间功法,佛道真法并立,再加上绝世剑术,这难道是当世三神吗?”忽而转向谷仲溪,正色道:“所以你,便是三神选中的人?!”
谷仲溪摇头苦笑:“妧星莫开玩笑,我一个山野粗人,何德何能……况且师父害我背井离乡,墨城更是杀我至亲,这算什么狗屁选中?佛图澄虽未害我,我又怎能信他?”
“也不一定,”王旷沉吟道:“谷公子所言的,不过是在谷公子看来。或许实力高若他们那样的,同样拥有非人一般的眼界,早已不是我等常人可理会。”
谷仲溪一拳怒砸在石墙上:“那他们也不该害了青儿!不论任何理由,这一点,无法原谅!”
“但在老夫看来,这位青小娘子,不过仅是对谷公子极为重要之人罢了,”王旷轻咳几声,冷笑道:“谷公子在寒鸣岭,似乎没少杀过往的兵士,他们的命也是命,不比你的青小娘子低贱多少。更别说前些日子在长平的一战,近四万条命就这么灰飞烟灭,虽是我王旷之责,可真正取了他们性命的,难道不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上位者,不是这乱世吗?那些阵亡的将士,他们又是谁的亲近之人?都是这乱世中命运悲惨的孤魂野鬼而已!”
谷仲溪面色微变,心中一股莫名火窜起,冷冷道:“王大人,此言何意?”
“自然是叫你放下。这天下遍地尸骸,众生皆苦,你只看得见你心中的苦,却从未见他人之苦,所以你的仇恨是小仇小恨,却非天下之恨,或者,于你师父那般实力的人物而言,一条生命不过蝼蚁一般,为了心中所念,自然无所谓杀戮,毕竟杀人对他们来说,太简单不过。就如你在寒鸣岭之上,取人性命,也不过抬手尔尔。”
这些话如惊雷劈在谷仲溪头顶,耳畔似响起决战前墨城的狂笑,那所谓谁的命更值钱的话,不是与王旷的分析竟完全相合吗!
难道自己,真的是这三个疯子所谓选中之人?
众人沉默间,公孙婵上前拍了拍谷仲溪的肩膀,令沉思中的谷仲溪一个激灵。
“来吧,让老婆子看看。”说话间,公孙婵已将谷仲溪背上的麻布袋子解下,在谷仲溪反应过来前,沉甸甸的袋子已落到公孙婵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