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俊臣的尸身送至洛阳时,立即便引来了城中无数百姓的围观、欢呼以及痛骂,甚至是割肉而食,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,一具尸身竟被割得片肉不剩,只留下一具白骨。
同时,御史台也纷纷递上奏章,揭露来俊臣的数十条罪状,其中有一条,直指来俊臣陷害忠良,甚至准备好了奏折与密信,意欲诬告太子李显、相王李旦以及太平公主联合南北衙禁军谋反。
此消息传出后一度令太子李显等人惶恐了许久,又暗自庆幸,幸亏事情未生前,来俊臣已然身异处。
群情的激愤也让女帝沉默了许久,未想不过是一把用得顺手的刀,竟然会令百姓积压了如此之久的愤怨和不满。
舍人张元一更是十分幽默的跟女帝报了个喜讯:“现在洛阳城中有三大喜事,第一便是被毁的洛阳桥已修好并重新启用,第二,便是干旱已久的神都已然降下及时雨,而第三便是来俊臣之死!”
也便是此时此刻,女帝方知满朝文武百官以及全洛阳城的百姓对来俊臣到底有多痛恨!
这种恨甚至已经到了食其肉、喝其血、抽其筋都不足以泄愤的地步。
同时对于杀了来俊臣的萧慕宸夫妻二人,百姓们的拥戴与呼声更甚从前,二人的声名再次响誉神都,传遍天下。
消息传来时,女帝正在御花园与狄仁杰下着棋,二张兄弟不悦的侍奉在身后。
“圣人,新罗的使臣在龙门驿遇袭,此事非比寻常,子城已查得,王将军之死正是苏宏晖与来俊臣所为,恐怕契丹孙万荣早已与吐番勾结,意欲攻打我大周,如今我们当有所准备,且更加不能失了新罗这个盟友。”
“朕知,狄相便代朕给新罗使臣慧善公主送去一些人参、灵乏等灵药,以示慰问吧,同时派出一支千牛卫,待她们伤好之后,护送她们平安归国。”
“喏!”
……
萧府之中,新罗女王还晕睡于榻间,房间里燃着引魂香,袅袅白烟入鼻,却依旧唤不醒梦魇之中的女王。
慕容桓在房中吹响了笛曲,而房门外,萧慕宸已是心急如焚,百感交集。
“我母亲是何时得的这种病?”他低下声音问,“多久了?”
慧善公主答道:“身上的战伤是十五年前落下,心疾却是一年之前落下的,大夫说她操劳国事、忧思过重,故而落下这心疾之症,但我知道,她心中最害怕、最担忧的事情还是放不下你。”
“有很多次,我都是听她唤着你的名字惊醒过来的,若是不抱着你的画像,她都难以入眠。”
慧善说着,没有觉察到萧慕宸神色中的愧责凄伤,继续道:“姑母说她一直以来做着一个噩梦,也是这个噩梦缠绕了她许久,她才放心不下,想要来大周,可我问她,她又什么都不肯说,但我知道这个梦一定与你有关。”
说到此,慧善忽然又问:“那幅画卷,你看了吗?”
萧慕宸便将那空白的卷轴拿了出来:“看过了,我正要问,这份空白的卷轴,是何意思?”
“空白?”
慧善似乎很惊讶,重新拿来卷轴来看,但见卷轴上果然一个字也没有,又摇头道:“不可能啊,我明明给的是有字的卷轴,那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画面,还写了一诗。”
“什么诗?”
“烽火燃天黯帝乡,帝女披甲别宫墙。
金冠耀日凝霜冷,凤袍猎风映血光。
将军执剑驰冰海,共御强胡卫土疆。
矢雨如蝗侵阵帐,刀光似电斩敌狂。
山河破碎情难丧,浴血拼杀志未央。
终驱贼寇安邦畅,功成身陨亦流芳。”
……
慧善正念着这诗时,慕容桓也渐渐进入了新罗女王的梦境,就见梦境之中是漫天冰雪,白茫茫的一片,一身白衣的新罗女王一边呼喊着:“阿宸——”一边在结成冰的地面上慌乱的寻找。
如此漫无目的不知奔跑了多久,最后她来到了一座冰湖前,竟见湖边冰柱如山,但透过这座冰山,她看到了更为骇异的场面——数万将士竟然被冻成了冰雕,有的还保持着策马奔腾的姿势,手攥长枪,但却被严寒定格成为一幅永远静止的画面。
就在这悲壮又宁静的画面中,忽地一人自凝成冰的河面上走来,那人越来越近,直至走到新罗女王面前时,慕容桓也看清了他的脸。
“母亲——”那人唤了一声,脸上半张白玉面具掉落,露出来的正是萧慕宸的脸。
慕容桓手中的竹笛瞬间掉落,新罗女王也陡地唤了一声:“阿宸!”从梦中惊醒,坐起身来。
萧慕宸与慧善闻声奔进了房间,但见慕容桓面色微白,新罗女王也是惊魂未定,当她抬眸看向萧慕宸时,眸中的泪水陡地夺眶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