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定河的波涛在青铜巨门闭合的刹那归于死寂,阿莲的绣鞋陷入门后松软的灰白色砂土中。她抬头望去,天际悬着三轮血月,月光下,东汉祭坛的青铜鼎与摩天大楼的钢筋骨架诡异地交叠,民国时期的蒸汽列车轨道如蛇群般缠绕在现代高架桥上。风中有焚香与汽车尾气混杂的刺鼻味道,远处传来忽远忽近的鼓声,像是祭祀的节奏,又像地铁隧道的轰鸣。
“陆沉哥……”她握紧怀中碎裂的青铜钱,钱缘的金莲纹路微微发烫。砂地上突然浮现凌乱的脚印——有的着草履,有的穿皮靴,最新的一串却是运动鞋的纹路。阿莲蹲下身,指尖触到脚印中残留的煞气,黑雾腾起的瞬间,她眉心的金莲胎记迸出金光,将雾气灼成灰烬。
循着脚印穿过一片枯死的桃林,树干上钉满历代镇煞令。唐代的铜鱼符、明代的锦衣卫腰牌、甚至特案组的电子密令,每一枚都渗出黑血。阿莲的银针挑开最新一枚电子密令,全息投影炸开,映出苏柒死前的画面——她瘫在焚煞鼎旁,机械眼闪烁着:“往生门里……有三百个因果锚点……”
话音未断,一支青铜箭破空而至。阿莲翻身滚入残垣,箭簇钉入身后的柏木梁柱,箭尾系着的红绳上串着九枚铜钱,钱文正是她九世生辰。箭来的方向,东汉祭坛的轮廓在血月中浮现,三百童男女的骸骨堆成金字塔,塔顶的青铜鼎内沸腾着暗金色液体,鼎身饕餮纹的双眼嵌着陆沉的残魂碎片!
“终于来了。”沙哑的嗓音从鼎后传来。披着方士袍的孙振廷爪牙抬起骨瘦如柴的手,鼎内液体化作锁链缠向阿莲,“张月影的女儿,正好做最后一味药引……”
阿莲的陨铁药杵横扫,锁链应声碎裂。黑血溅上祭坛的甲骨刻辞,文字突然活了过来,如蜈蚣般爬满她的手臂:“……癸卯年亥月亥时,莲女饲龙……”她咬破舌尖,精血喷在药杵上,《地髓注》的刻文逐一亮起,将甲骨毒虫逼退。
鼎内残魂突然发出呜咽。阿莲跃上祭坛,见陆沉的碎片被青铜钉固定在鼎壁,每根钉子都刻着逆练的《鬼门十三针》穴位。她以银针刺入自己的金莲胎记,引出血线缠住钉子:“忍一忍!”
嗤——
钉子离体的瞬间,地脉煞气如火山喷发。祭坛坍塌成深渊,阿莲抱着残魂下坠时,瞥见渊壁上嵌着无数水晶棺——每口棺内都封存着一个“自己”,从东汉巫医到现代护士,眉心皆绽着金莲。
触底的刹那,砂地化作民国街道的青石板。黄包车铃铛声从迷雾中传来,阿莲抬头,见“仁济堂”的匾额下,陆沉正给病人把脉。他抬头微笑,长衫下的后背隐隐浮现金蝶纹——这是第九世轮回中,唯一未被污染的碎片。
“姑娘是来抓药?”陆沉的声音温润如旧。
阿莲的银针却已抵住他咽喉:“别装了,孙振廷的傀儡。”
“陆沉”的面皮突然皲裂,露出内里青铜铸就的骨架,关节处嵌着的铜钱嗡嗡作响:“好眼力……可惜晚了!”
仁济堂的药材柜轰然炸开,三百枚铜钱如蜂群扑来。阿莲的药杵插入地缝,引动地脉清气成罩,铜钱撞击在气罩上迸出火星。她趁机扯下柜台后的黄历——民国十年的某一页被血圈出,正是张月影将她托付给药农的那日!
“娘……这就是你的安排?”阿莲撕下血页,黄历瞬间焚毁,火焰中浮现往生列车的虚影。她拽着傀儡陆沉跃入火焰,在车厢摇晃中听见汽笛长鸣——列车正驶向现代,车窗外闪过的却是东汉战场的血色残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