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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七四折苦海迷觉能夺夜令(第2页)

“见三秋,当日在白玉京,我让你莫再无端杀人,你的杀性怎还是这般重?你这手‘闭气留魂’万一没使好,现成便是数十条人命,岂能儿戏?”

耿照心道:“是了,原来这厮名唤见三秋,‘苦海迷觉’约莫是其匪号,门下管叫‘觉尊’。”此名不见于《东海名人录》,耿照是半点印象也无。然以见三秋武功之高,放眼七玄简直难觅抗手,怎么也该是雄踞一方的黑道大豪,若在东海活动,决计不能无籍籍之名。

突然间,一阵此起彼落的剧咳声响起,叠得令人触目惊心的御卫“尸体”纷纷动起来,捂着鲜血淋漓的前胸创口,趴在地上咳出血沫。

呼延宗卫惊喜交迸,赶紧指挥抢救。所幸穷山驿馆距此不过两条街,要不多时,留守的御卫带着担架、大夫循信赶至。呼延宗卫髻松紊,垂丝覆额,满头大汗的模样十分狼狈,百忙中不忘拾回兽盔,抱正于左臂,恭恭敬敬走到老渔夫身前,单膝跪地,行的竟是觐王之礼。

“末将呼延宗卫,曾随祖王入白玉京,有幸见驸马……侯爷神技,四十多年来无一日或忘。不意今日……今日……”他猜是老人出手救得下属性命,却不知是如何办到,欲谢无从。老渔夫不欲虎将屈膝,把臂一抬,将全副武装的魁梧老汉扶起,打量片刻,点头道:“我记得你,是跟着长孙林火的那名银甲少年罢?使鳄牙枪的。那时你多大年纪?”呼延宗卫没料到老人竟记得自己,强抑激动,恭谨应答。“回侯爷的话,虚岁十六。”“那而今也是花甲之年啦。”老渔夫笑起来,拍拍他的肩膊。“不意竟收了长孙林火的嫡孙为徒,缘分之一物,着实妙不可言。你先带弟兄们回去罢,你家国主这儿有我。”

在呼延宗卫心目中,此人一言,胜似十万甲兵,无庸置疑,得国主应允后,指挥御卫将一干伤者运回。

见三秋师徒三人仍跪在一旁,他挠了挠光头,无神的眼睛眨巴几下,终于露出恍然之色,继而又是满满的佩服。“我说呢,我这‘闭气留魂’虽未必便要了人命,也不致于解得这般轻巧啊!连个不小心死的都没有……原来是驸马爷的神功所致,厉害、厉害!”啧的一声,分打左右:“说话呀,懂不懂规矩?夸几句、夸几句!”见从翻了个大白眼,樱唇嚅嗫,听不清说了什么,料想不是什么好话。柳见残伏地不动,虎躯微颤,绷紧的大腿裤布又渗出大片红渍。

“苦海迷觉”见三秋的《能夺夜令》,乃罕世的快刀绝技,能于骨隙间穿心,留下不及一寸的闭合伤口,号称“闭气留魂”。中招者甚至不觉疼痛,仍能说话行走,直到动作稍大,脉中鲜血激涌而出,倏忽便失去了性命。魔女见从追索狱龙之前,用以贯穿日九胸膛之招,即出自《能夺夜令》。

昔年见三秋败于老渔夫,苦思年余,创制出这门绝学,欲雪前耻;历经四十余载打磨,今日改以气刃施展,在众御卫胸口所留伤口,不过一枚钢针的口径,以“苦海迷觉”见三秋的标准,确无杀人之故意,不过信手扫开碍事的蝼蚁罢了。

话虽如此,心肺遭钢针刺穿,亦足以致命。受伤倒地的征王御驾之所以尚能存活,全赖老渔夫以锁限延缓血流,避免心室鼓动撕裂创口,一不可收拾。

现场诸人除始作俑者的白老渔,只有耿照亲历过“凝功锁脉”之威,对老人的身份再无疑义,放落单刀,“扑通”一声跪地伏,对老渔夫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。“晚辈斗胆,当日在流影城曾冒称前辈之徒,实是逼不得已,才出此下策。前辈海量汪涵,更两度出手相救,令晚辈惭愧不已,愿领受一切责罚,绝无二话。”

老渔夫抚须道:“如非是你,我还没想过要收徒。我在江湖上约略打听过,当日不觉云上楼开口的,也不是你,而是天门掌教之徒;之后你所作所为,并无招摇撞骗之嫌,我心甚慰,这个便宜师父,做得不算憋屈。起来罢,跪了一地,成何体统?”

耿照依言而起。见三秋挠挠光头,也拽见从等二人起身,喃喃道:“妈逼,这也是徒弟。我一家伙得罪了俩……这人倒楣起来,怎么能跟拉稀一样?”

噗哧一声,却是见从缩肩掩口,花枝轻颤。见三秋乜她一眼:“这会儿你倒知道笑了,刚才一脸鳖十,不是给驸马爷添堵么?来,叫人,叫得可爱些。”

连哄带骗似的,看来平素见从撒起娇来他也颇为受用,一门心思欲向老人献宝。见从满腹的闲气正无处去,抵死不从。“我不要。他是哪一国的驸马,南陵百国上哪儿去找忒老的公主嫁他?”

见三秋急了:“哎,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你……驸马别见怪,小弟没教好。见从丫头,人家不是什么小国驸马,是前朝的驸马!统北关十万雄兵、掌武登一国的驸马爷,便在当朝,也是堂堂开国三杰之一、一等神功侯,虽是挂了金印求去。我说驸马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,好端端的,弄什么泛舟逍遥深藏功名?小人这些年直想找驸马爷再打一场,输了之后,好请您指点迷津啊……”

不知不觉便叨絮个没完,颇有自怨自艾之感。

见从习惯性地略去后头的一大串自我陷溺,精确捕捉重点,不觉睁大美眸,愕然道:“你……你是‘奉刀怀邑’武登庸?‘刀皇’武登庸?名列‘凌云三才’、‘五极天峰’的武登庸?当今世上,刀法最好的那个武登庸?”

老人忍不住笑起来,淡淡摇头。“就是武登庸而已。其余具是浮云,不知姑娘何指。”

见柳见残奋力抬头,不意触动伤处,疼得面孔扭曲,自怀中摸出个纸包递去。“见三秋,你这位从属是好汉,莫坏人腿脚,我且越俎代庖。这枚‘愈骨生肌丸’正如其名,化水服用,佐以清创去脓,半个月内,当可尽复如初。”

见三秋赶紧接过,爱不释手,喃喃道:“这可是驸马亲赐的药啊,我能留一半不……哎,就是问问,就是问问。还不快谢谢驸马?”

柳见残恭敬一揖,看待老渔夫的眼神已全然不同。当世使刀之人,谁都想见刀皇一面。能见他用刀,哪怕死了也甘心。可惜觉尊与刀皇的层次太高,方才一瞬之间,两人明显已交手一合,无论见从或柳见残,皆难参解其中奥妙,连生了什么事都搞不清楚。这种入宝山却空手而回的遗憾,不免让亲睹刀皇的兴奋打了折扣,思之倍觉扼腕。只有见三秋乐得坐立难安,频频搓手,瞧武登庸对徒弟被狙杀一事似不是非常介意,赶紧打蛇随棍上,涎着脸陪小心:“驸马爷,今儿巧遇这么高兴,您就再给小人批个命罢。驸马爷赠给小人的三次金言,小人都牢记在心,但上回一别,相隔已四十多年啦,没有批命小人都不知该怎么办,活得了无生趣啊。”

这见三秋来历不明,最初是在北关一带突然冒出,四处踢馆,打败北关众多刀法名家,夺其刀谱;遇武林同道聚众追杀便大开杀戒,闹了年余,始终无人能奈他何。此人什么东西都是抢来的,欲则取之,犹如野人,连做为浑号的“苦海迷觉”四字,亦是从北关名刹四门寺的题匾而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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