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鸿适才自查,知她所言不虚,虽是心急如焚,却亦无可奈何,只得默默。柒柒见他心绪不佳,幽幽叹了口气道:「张浚是我孟门左使,本该受我二姊驱使,惟命是从。若是如此,无论哪路援军,皆是水到渠成之事。可按照大哥醒来所说情形,这张浚反态已萌,恐是难制了。」
安鸿听柒柒说话,忽醒悟适才昏迷方醒时只忙于道谢及互通名姓,却忘记面前女子亦是孟门公主,不由奇道:「柒柒姑娘,你既在此处,孟门人众难道不知以你为尊么?亦或,可有什么制衡张浚之法?」
柒柒面上一悲,歉然道:「家父去世时,我尚年幼。只记得孟门人众在灵前分作两派,一派以二姊、右使为,主张延续家父遗愿、独立复国;另一派以长姊、左使为,主张联胡联贼,以图恢复。那时左使权大,强将右使派出山砦,去汴梁为官,又遣四长老陪同二姊去各处匪砦联络起事,最后竟将二姊留在先得月中,不许她回砦。而后数年间,再将忠于二姊的门人逐一调回、困在诸葛砦,使心腹接管了分布各处的分舵与情报网。出砦为官之时更是强带了我在身边,美其名曰教授武艺,实则软禁为质。为防面上难看,对外称我是他女儿,假作对我百依百顺,实则时时遣人监视。我……我确是无能为力的!」说到此处,眼睛一亮,转无奈为欣喜道:「长姊待我一向不错,时常遣人来探我!我传书与她,让她与左使说去!」言罢,雀跃欲走。
安鸿急出声拦阻,牵动伤势,冷汗直流,待她停步,强坐起身将孟舞蝶随师尊云游四海之事简略叙述了一遍。柒柒闻后,神情落寞,静坐无语。安鸿知她心中难过,欲分她心思,故作好奇地问道:「张浚既将你软禁,你又怎会出入自如?秦氏脂粉店各处州府皆有分号,为何嫂嫂偏让我送来阆州?」
柒柒收悲作喜,答道:「秦氏脂粉乃是我孟门两大刺探情报处之一,此处分号那名老掌柜是二姊在先得月时,暗中安插的心腹。二姊经常透过他给我写信,偶尔亦会捎来些有趣的玩意。每次二姊来信,都是飞鸽传书,此次却是遣安大哥来送,老掌柜觉得古怪,这才匆匆来寻我。我要去脂粉店见你,他说在府门处等我。我打点好一切出门,却不见他。我看天色已晚,以为他会留你歇宿,明天再去不迟。结果隔天全城大索,不但寻不到你,连他也不知去向了。」顿了顿,又嫣然一笑道:「也不是每日出入自由,是要到他去轮值时拖住左使,我才可得便利……」
柒柒话音未落,窗外忽有一人屈指弹窗棂。柒柒闻声,忙将床帏遮掩好,嘱安鸿噤声,几步跑到窗前,隔窗问道:「怎样?城中还在查么?」
安鸿在床上屏息凝神,只听窗外那人答道:「依旧严密!左使可能起了疑心,准备明日索查府中及城中隶属孟门、明教各处。」说到此处,轻咦了一声,又道:「三公主,他是否已醒转?若是醒了,便让他离去,切莫引火烧身!」
柒柒也不管窗外人能否看见,对着窗棂做了个鬼脸道:「我偏不!安大哥是二姊遣来之人,我定要护他万全!」见窗外人默不作声,便也沉默不语。半响,又试探道:「小刀,我……我想……随他离去,逃脱左使掌控!」
安鸿在帏中听窗外人声竟是小刀,心中已是一惊;听小刀说明日搜府,又是一惊;待惊觉自己昏迷之时定不会屏息时,已是第三惊。但这三惊相加,亦不及耳闻柒柒所言时的诧异。窗外小刀亦被惊呆,良久方低声斥道:「胡闹!怎可如此?这些年来,我只是暗地教了你些粗浅功夫,二公主交予你的芙蓉擒拿手又不见你习练。现下城中高手云集,连夏堂主亦在军中助力,岂是你能应付的!」
柒柒嘟嘴气道:「谁让你不肯传我高深的功夫了?无妨无妨,安大哥武功高强,他可以护我出城!」
小刀叹了口气,道:「他若未伤,确是强援。可他此时自身难保……公主还是不要行险才是!」
柒柒沉默有顷,坚定道:「小刀,我且问你。若是我让安大哥伤势一夜尽复,你肯不肯偷府中那匹铁象来,助我二人出城?」
小刀闻言,呼吸急促,半是凝重半是愤怒道:「三公主,我毕竟是左使亲随!」
柒柒柔声细语道:「我只知道,你是我的弯刀。」
小刀不语,数息之后重重地「嗯」了一声。柒柒大喜,欢欣一番又道:「小刀,今夜运功,不能有人打扰,你可否为我护法?」
小刀一怔,继而一掌拍在窗棂上,怒道:「柒……公主,你不要得寸进尺!」话音方落,便是衣袂飘飞之声,瞬息间,人已去远。房门外传来侍女脚步,隔门问道:「小姐,可是跌倒了?」
柒柒斥退侍女,来在床前,满面通红,扭扭捏捏,欲言又止。安鸿适才听她话语意思,竟是有法医治自己伤势,早就喜不自胜。此刻见她样貌,想起一事,恍然大悟,亦羞了个满面通红。柒柒冰雪聪明,见微知着,霎时想起安鸿适才所述雨夜庙中之事,更是羞惭难抑。屋内男女对坐,烛影摇红,情景与洞房花烛一般无二。过了顿饭工夫,烛火忽爆了个灯花,柒柒似从梦中惊醒,支支吾吾道:「安大哥,长姊将那青城秘术与我之时,曾言此乃……采补之技,但我让小刀看后,他说这是……这应是对双方有益……有益的双修……」
安鸿见柒柒言语不接,忙摇手道:「柒柒,这……使不得!」
柒柒一顿,继而坚定道:「安大哥可及时为诸葛砦求得援军,柒柒亦可脱去张浚魔爪、与大哥一道去探望二姊。除此双修法外,大哥可还有两全之策?」见安鸿面露讶色,以为他看轻自己,遂跺脚转身泣道:「柒柒年方十六,尚是……处子之身,可不是人尽可夫之流!只是你不知这等不自由日子,是何等难挨!」
安鸿错愕,乃是为了柒柒竟不知巧云已丧之事。不知巧云信中如何说,此时便无言应对。见柒柒曲解己意、潸然泣下,忙辩解道:「柒柒姑娘,你误会了!我……我……我只是讶异姑娘仍未参透此术玄机!」又将雨夜庙中,师尊所言「男不宽衣,女不解带,千里神交,万里心通,彼此成就」的功法要诀说了一遍。
柒柒转泣为喜道:「如此最好!我性子愚钝,参不透其中奥秘。秘术图谱在此,大哥请看!」说着,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在安鸿手上。安鸿接过,逐页研读,间或不明处,便唤柒柒一同参详。起始有男女双修图画时,虽是相拥互抱,却还是衣着整齐,越往后看,图画之人越是寸缕未着,只将二人看了个面红耳赤。待看了一遍,二人依册中所绘对坐交互,行经走脉,寻天地间生生不已之气,渐渐物我两忘。待修到册中宽衣之处,自然而然依样行之,亦不觉有他。
安鸿独阳,柒柒孤阴,二人皆是处子,正是修习此功法的上上之材。天地之气带动二人内力,在各自体内运行大小周天,虽磅礴不息却各不相连,渐渐阴阳各异。二人再次依图换姿之时,柒柒行动略偏了些个,本应在安鸿腹前划过的一只美足触及小腹。这一下近在咫尺却苦无交集的阴阳二气彼此相吸,如同天雷勾动地火,将二人气脉融合贯通,再也无分彼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