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六又要冲上前抱腿哭诉,被丁寿嫌弃地一脚踢开,他坐在地上呼天抢地道:“二爷,小的冤枉啊,小的看二位爷离家不归,心中担忧,就想着自去寻找,又怕夫人不许,才自作主张搜罗了盘缠,出门寻人。”
丁寿缓缓走近,弯腰道:“这么说,你还是一片忠心咯?”
王六小鸡啄米地连连点头,“小的是家生子的奴才,没有老爷和大爷,哪有小的一家活路,小的良心就是被狗吃了,也干不出背主的事儿来。”
“嘴皮子还是这么溜,”丁寿轻笑,“说得我都差一点信了。哎呀,按大明律法,以奴欺主,流刑千里……”
“二爷……”王六惊惧。
“锦衣卫这里没那么麻烦,四十八套酷刑,你能撑得住几套呢?”丁寿仰头,作盘算状。
“二爷开恩啊!”王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膝行着爬过去求饶。
丁寿又是一腿把他蹬开,王六一个翻身,又爬了过来。
“咦?”丁寿刚才那一腿已经用了几分力气,王六竟能快爬起,身上还隐有反震之力,“六儿,你练了功夫?”
王六不答,只是一个劲儿叫着“二爷开恩”,攀着他腿哭嚎。
“行了,六儿,刚才吓唬你的。”丁寿不耐道。
“真的?!”王六睁大了眼睛,一缕鼻涕眼看着流到嘴里,他吸溜一下,又重新吸回鼻腔,让丁寿一阵恶心。
“真的,好歹你也是把二爷从小带大的,赶快起来,污了爷的袍子,扒你的皮。”丁寿看他的邋遢样直皱眉。
王六忙不迭点头称是,松了双手,又跪在那里把丁寿的袍子褶皱抻直,喜笑颜开的站起身来。
“你这身功夫怎么回事?”丁寿好奇得很,这小子的内力有些怪异。
王六却是一声长叹,把其中缘故一一道来,当时他一个奴才,一无户籍,二无路引,大明虽大,他也无处可去。
在大明朝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没那么容易,朱八八当了皇帝恨不得将衣食住行都定上规矩,百姓离家百里就得由官府开具路引,不然就是违法,丁寿离家是因身上有监生的功名,虽是异途,好歹也是体制内的人,明末那位旅行家徐霞客虽说没功名,可人家底子硬,跟东林大佬是姻亲,有官府赠予的“马牌”,可以免费使用驿站,占用民役,随时随地可以让人伺候,除了以上,再想破例的,就只有两种人了。
一种是所谓“游侠”,这帮人倒也不怕查,官府人少会自动躲着他们,官府人多就该他们主动躲开了;还有一种就是“乞丐”了,这批人也不纳户籍,四处流窜,官府也没法统计,据说明初朱八八迁徙大量富户到老家凤阳,这些人思乡心切,可大明律离家日期次数都有限制,便常常化装成乞丐,回家探亲,这习惯到了乾隆朝,就成了黑明的又一铁证:“说凤阳道凤阳,凤阳本是个好地方,自从出了朱皇帝,十年倒有九年荒”,也不知拼命想改善家乡环境的朱皇帝会不会在地下找十全老人玩命。
王六想离开宣府的时候,正赶上涂大勇组织丐帮再次大规模寻觅“绿玉杖”,满街都是叫花子,他弄一身行头倒也不难,可惜了,丐帮的切口规矩他是七窍通了六窍——一窍不通,被逮了个正着。
“丐帮没收拾了你?”丁寿讶异,冒充弟子,这在各门各派都是大忌。
“小的说自己刚沦落乞讨,不懂里面规矩,可他们还不依不饶的,幸的丐帮长老涂大勇恰逢经过。”
“涂酒鬼,你和他怎么扯上关系了?”真是山不转水转,哪里都有这老家伙。
“那老儿一副馋酒相,小的就把他带到丁家烧锅,让他狠狠解了一次酒瘾,那老儿许了我个三袋弟子,还传了几手功夫。”
“这么说你小子因祸得福了?”丁寿心中恨恨,我说在洛阳牡丹园那老小子一副不认识的模样,感情偷喝了自家烧酒,没脸相认。
王六一副哭丧相,“因祸得福?小的算是倒了大霉,那老儿把我交给了那个什么多臂熊钱广进,那小子把我带到浙西,开始还算客气,小的想借机溜走,毕竟还要寻二位爷不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