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来听得出神,此时忍不住插口道:「这位……小蝶妹妹,你的汉话说得好好哦,一点都不像是从异国人口中说出来的。」
如月归蝶却惨然一笑:「这位姐姐,我们是从千万孩童之中挑选出来的,自幼便被迫进行常人无法想象的严酷修行,背负着成为一名合格的「忍」,去为各自的主家效力的宿命。潜入敌阵刺探情报、天诛、协助正面战斗的部队进行背面突袭,就是我们的工作。而我,自幼便学习汉语、高丽语,经常潜入大明与高丽高官的府邸刺探情报。」
鸣蝉皱了皱眉头:「这么说,你是日本国的探子咯?」
「曾经是,」如月归蝶用手指梳了梳额前的浏海。「可我现在是一名逃忍,从原来的忍者组织中脱离出来的逃忍。」
「为什么要逃?」我好奇地问道。
「我已经厌倦了那种生活。被人像狗一样驱使着,呼之则来,挥之则去。在我们忍者集团中,共分为上忍、中忍和下忍三种,上忍又称智囊忍,故名思议,是专门出谋划策的,也是忍者集团的统领;中忍,属于一般的头目,通常负责传达上忍的指令、指派手下执行任务;下忍,也称体忍,就是专门执行任务的,绝对服从中忍的命令,四处刺探情报,执行天诛,也就是暗杀。当任务失败不幸被捕时,必须立即咬破口中盛满毒液的蜡丸自尽。」
我们三人听得不住摇头,这样的密探组织实在太可怕了,简直不把下忍当人看。「我就是下忍,」如月归蝶自嘲地一笑,「说起来,我这双手也沾满了他人的鲜血,曾被人称为『冷血姬』。」
凤来嗫嚅道:「可是你的眼神很真纯,不像是坏人……」
「那是现在。你若是见过以前的,就不会这样说了。我以前的目光,据同伴所说,像冰一样冷,因为我毫无感情,纯粹就是一个杀人兵器。」
「那是什么事情使你改变的呢?」我倒了一杯水,用手推到她面前。
她犹豫了一下,端起水仔细看了看,又闻了闻,这才一饮而尽,放下杯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「失礼了,这是习惯……」说罢,她望了望窗外的明月,像在回忆往事,嘴里喃喃道:「我的改变,是因为千代之死……」
「千代是你的朋友么?」凤来关切地问道。
「是我最好的同伴,一个善良的女孩。她收养了许多许多的小动物,还经常周济一些穷苦的人家。在那与死亡打交道的暗黑岁月里,她就象一缕阳光温暖着我冰冷的心。」
「然而这样的女孩,仅仅因为一次执行任务时,面对一个抱着孩子跪地求饶的妇女下不去手而导致任务失败,最后遭到中忍的处刑。」
「那天我出去执行任务回来才得知这一噩耗。当我赶到处刑室时……」说到这,她的眼光变得冰冷冰冷的,凤来见了不由娇躯一颤,柔荑在桌底紧张地捏住了我的手。「……看到的是千代的半截身子。她被处以腰斩之刑,上半身被放在涂满漆的木板上,血流得很慢,一时难以死去,然而漆的毒性却在慢慢渗入伤口,扩散至整个上身。见到我来,她艰难地笑了笑,只对我说了句:『请帮我照顾那些小动物……』」
如此惨绝人寰的往事,她却平淡地如数家常,脸上毫无表情。凤来眼窝子浅,早已听得泪流满面。
「当晚,我独自潜入中忍的房内,割下了他的级,在千代的坟前用石头砸碎,然后离开了组织,当了一名逃忍。」
我听得连连摇头,稀嘘不已。鸣蝉严峻的表情也缓和下来,柔声问道:「后来呢?」
「后来我便遭到一批又一批下忍的追杀,直到那位大人收留我为止。」她的眼神回复了方才那种真纯柔和,「那位大人是幕府的一名地方官。他收留了疲于奔命的我,成为了我这只无家可归的凶禽可以栖息的大树。」
「然而好景不长,仅过了一年,久远寺苍月——酒吞童子突然出现,用他手中的『裂空』,彻底粉碎了我平静的生活。」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攥紧了拳头。
「那个什么苍月,到底做了什么?你如此跨洋越海地追杀他?既然有深仇大恨,为何刚才又眼睁睁看着他跑掉?」鸣蝉忍不住问道。
「说实话,我不是他的对手,你也不是。单打独斗,我们都是必死无疑。」
一语既出,我们三人都不免生疑,那个看起来嬴弱不堪的少年,真有她说的那么厉害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