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事……没事……”慕容卿也吓出一身冷汗,怔怔看着谷仲溪手中的连弩,心有余悸道:“是不是我填塞弩箭的法子错了,怎会如此危险……”
“不应该呀……”公孙婵一把夺过连弩,细细翻看:“按理说一击只会击一组两支弩箭,怎会尽数从上面弹出来!”
谷仲溪凝神看着公孙婵摆弄弩机,眉头紧锁,缓缓道:“或是我只有一只手击,无另一只手压住弩机顶部所致。常人用弩机,一手击,一手持弩瞄准,自然有稳定之效……这东西还需改进,公孙前辈,这造车要不就……先停了吧?”
公孙婵愕然道:“你确定吗?造车完成以来,已制弩五百有七,若要调整弩机构造,这造车的流线或要做极大的修改,甚至重做,绝非一时能完成的。”
谷仲溪沉吟良久,缓缓道:“我虽阅历尚浅,也知北人擅骑射,更有良驹傍身,我们这些甲士以徒步为主,即便是骑兵,骑术也远不及北蛮。若这弩机必须双手使用,按此重量,如何操控马屁?还不如惯用的长弓来的好用,实战意义大打折扣……已制成的五百多弩机,要不就给烈家族人用作自保吧。”
“行吧,那就依钜子的!”
公孙婵将手中连弩还于谷仲溪,向远处挥挥手,靠近湖边的一名墨者立即跑向造车头部,拉下某个机活,很快,整架造车喘着粗气缓缓停了下来。
“那咱们去天台吧,”公孙婵走向草庐旁侧一扇小门:“时间不早,诸位该回去用膳了,这据点只有些粗茶淡饭,就不留客啦,诸位若是久久不回,上面的人会担心的。”
“好。”谷仲溪将手弩递给慕容卿,轻声道:“这把弩先带回去,这些日子我琢磨下。”
“嗯……”
慕容卿点了点头,一手弩机,一手挽着谷仲溪,随公孙婵走出草庐,沿着柏泉水流方向,继续向柏树林深处走去。
然而此番仅仅走出半里,公孙婵便招呼所有人停下。
眼前是一处如斧削般的岩壁,众人所在的平台似乎在岩壁中段,下方雾气腾腾,水声隆隆,似是个小瀑布,上方乃悬崖,一眼望不见头。平台两侧有数个传动机活,一些铁索贯通上下,向上者直入天际,向下者如坠深渊。
公孙婵拉下旁侧一个扳手,整个系统立即活动起来,铁索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飞流转,不多时,头顶有一物向下缓缓靠近,黑漆漆的,压迫感极强。
众人忙退离此物下坠的范围,待其轰然坠地,众人才看出,这竟是个由腕口粗的树藤编成的大筐。
“这……是做升降之用?”谷仲溪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,属实不认得。
“是了!”公孙婵微笑道:“老婆子觉着据点里面经常运些东西出入,若是皆走密道,实在太过麻烦。这道悬索,借用了钜子连弩造车的原理,亦是流水驱动,不过待渊中驻水槽蓄满需要两日夜,所以这天梯,平日里倒也用得不多。”
“那若是今日我等用了,岂不是还要等两日夜?”谷仲溪愕然道:“不是要将已制成的连弩给烈家族人?若两日夜用不了这天梯,该有多麻烦!”
“无妨……”公孙婵笑道:“不过两日夜而已。根据咱们墨者传信,楚王刘聪长平得胜,依刘渊的意思剑指帝都,已星夜率军南出太行,奔洛阳去了,而石勒前日在飞龙山遭幽州刺史、骠骑大将军王浚联合段氏鲜卑击溃,回黎阳去了,如今也没力气往西犯我地界,此地怕是至少一个月内都无敌来犯,定然安稳得很。”
“原来公孙前辈早已都了解清楚了!”谷仲溪欠身道谢,也不再犹豫,当先上了这偌大的藤筐。
待慕容卿和王旷均在筐内立定,公孙婵再扳机活,只闻下方渊中水声猛增,两侧铁索飞转,藤筐嗖一下直直向上升去。
谷仲溪惯常御六气飞行,慕容卿也有多次跟着谷仲溪上天的经验,对这般高度倒也还习惯,却苦了王旷,一路大为惊恐,拖着本就虚弱的身子,死死扒着藤筐边沿,离地面越高越怕,最后竟面白如纸。
约莫一盏茶时间,铁索流转度渐渐减慢,藤筐上升度也逐渐变缓,最终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,吊钩碰到顶端金属构件,藤筐升至整个天梯的最上处,稳稳停住,眼前一片皑皑白雪,四下看去,才现已经到了凤凰山的半山腰,与苏门山下凤灵村遥遥相对。
“天梯,真是巧思!公孙前辈果然厉害,待在这里,或可以多与她请教机关术!”
谷仲溪由衷赞叹,遥望炊烟袅袅的凤灵村,心中涌起比待在晋阳宅府更安定的暖意。
那便在此休息些时日吧,恰逢寒冬已至,确实累了。
身体累,心,也累。
残废的胳膊总要有些适应时间,至少在目前状态,即便陌上剑在身边,也无法做到御六气的同时控制飞剑。
本就拳脚不济,如今还没了剑术,只剩个平地御剑的投机取巧功夫,怕是连普通的宗师都打不过。自己早已没有行走江湖的资本,又该何去何从?
“走吧,谷哥哥,”身侧慕容卿莞尔一笑,用力扶着已然腿软如泥的王旷,埋怨道:“这天梯虽省却背着王大人上阶梯之苦,可又多了扶着被吓得丢了魂的王大人去往村里之苦,而且从此地到凤灵村,目测也不近啊!”
“好!妧星扶着王大人左胳膊,我架着大人右胳膊便是,眼下雪小了些,去到小村当不会很久的。”